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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言(2 / 36)

于是,众人都对他的好牙口好胃口肃然起敬。

而他亦庄亦谐地说:“感谢从前对我的改造,受益匪浅,受益匪浅……”

每当有人因他的好牙口好胃口而对他刮目相看,他总那么说。说得虔而又诚。他曾是“右派分子”,在某边陲农场改造了二十余年。似乎,他认为,他的好牙口好胃口,以及全方位的健康硬朗,乃是长期被改造的好处,因而自己实际上是“反右”的既得利益者。往往,惟恐别人怀疑他的虔诚,又总是要在感激的话语之后补充两个字——“真的!”

想想吧,一位七十三岁的老人,举杯豪饮,接着嘎嘣嘎嘣地大嚼冰块,那是一副多么雄壮的情形?

然而半个月后,我竟亲笔为他写讣告和悼词。读者不难想像,听说他死了,熟悉他的人们多么惊讶。其中自然包括我。

他不是死于飞来横祸。

也不是死于什么长期潜伏于他身体内的噬命病毒。

而是——死于一次会议。

确切地说,是死于一次发言。一次他自己的发言。他一生的最后一次发言。

当我从别人的口中,片片断断地获得了他的死因以后,我就不再像起初那等惊讶了。自古人生谁无死呢?对于一位七十三岁的老人,怎么死还不是一样的呢?我甚至觉得,死于自己的一次发言,反而是比死于横祸死于恶症来得幸运的事。不是吗?死于横祸,难免地将死得皮破肉绽,断肢溅血。死于恶症,又每将死亡这一件事拖得旷日持久。直至自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不算,也势必拖累得亲人子女身心交瘁,最终暗祈自己早点咽气,求全体的解脱。以上两种死法,第一种不正常,而且每有责任官司留给亲人子女。第二种太被动,迫人接受惟一的现实,而且每有失于人之作为人的起码尊严。相比较而言,死于自己一生的最后一次发言,毕竟的,总还算死得干净。似乎,更适合于一位知识分子的死法。尽管,那一次发言使他又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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